在美國國會眾議院、參議院先后通過了關于要求字節跳動將TikTok剝離的法案后，這款應用在美國被禁用或被強制出售的可能性越來越大，目前僅僅差總統拜登的簽字，或者TikTok對此上訴的最后一搏。而對TikTok上的用戶、博主或者小企業主來說，潛在的禁令不僅意味著生計被毀，還意味著基本權利被剝奪，以及構建社區生態的消失。

不賣就禁

當地時間4月23日晚10時左右，美國參議院以79票贊成、18票反對通過了一系列軍事援助和制裁議案，其中主要包括對烏克蘭、以色列、印太地區盟友等的軍事幫扶。引人關注的是，此前爭議已久的關于限制TikTok的提案也被打包進了議案之中。

該法案要求，總部位于中國的字節跳動需在270天內剝離對TikTok的控制權；在此期間，若美國總統看到剝離“取得重大進展”，美國總統可以選擇將時限延長為360天；如果沒有在截止日期前售出，TikTok將面臨在全美的封禁。此外法案還將禁止字節跳動控制TikTok使用的算法。

在參議院通過法案后，拜登23日晚間發表聲明稱：“一旦法案在明天送到我的辦公桌上，我就會立即簽署，并向美國民眾發表講話。”

盡管TikTok方面一再強調，該應用程序沒有、也不會與中國分享美國用戶數據，但在動蕩的中美關系面前，商業和流量上的成功，往往被理解成“中國勢力”對美國民意進行操縱的可能性。

“我們的選擇權被剝奪了。”在TikTok擁有900萬粉絲的“網紅”Leo說，對于所謂TikTok可能為中國政府收集用戶數據的說法，Leo提出質疑。“我不希望自己受到任何政府的監控，不管是外國政府還是本國政府，但是任何指控都必須拿出證據來證明其確有其事。”

荷蘭烏得勒支大學副教授卡塔利娜·戈安塔認為，美國國會推出的這項法案“特別奇怪和不合邏輯”。在戈安塔看來，如果非要扣上安全威脅的罪名，那么其他許多在美國運營的海外平臺也可以被認為存在安全隱患，但是為什么偏偏只針對TikTok？

還有一些TikTok用戶指責美國政府的虛偽和雙標，只知一味盯著TikTok，卻放過Meta和谷歌等其他科技大公司。在TikTok上分享新聞的創作者布雷特·詹森將美國國會的法案描述為“制造恐慌”，并指責政府利用人們對TikTok及其運作方式的無知來為自己謀利。

在詹森看來，這本質上是一種敘事的控制，以此影響公眾對于收集和使用數據的看法和理解。希拉也認為，這項法案是“控制敘事的一種策略”。

強制剝離

盡管自2021年以來，TikTok與美國監管方面進行過多輪磋商，但他們似乎并不信任這些合規努力，只是越來越關注它的“中國血統”。

在被問及“剝離法案”是不是一道“TikTok禁令”時，美國副總統卡馬拉·哈里斯（KamalaHarris）解釋道，這只是為了國家安全對應用的所有權作出調整，不是一則禁令。但考慮到復雜的政商環境，正如TikTokCEO周受資在眾議院通過“剝離法案”后所說，限制令的實質，就是在美國封禁TikTok。

有業內人士對記者表示，中國在2020年更新了《中國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術目錄》，其中將“基于數據分析的個性化信息推送服務技術”列為禁止出口的技術。字節跳動研發的TikTok核心算法被囊括其中。也就是說，字節跳動將TikTok美國業務出售給美國公司，就涉及出口相關技術，必須申請，獲得中國政府的許可。但這在當下成為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4月24日的新聞發布會上，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回應說，“我和我的同事以及中國商務部新聞發言人此前已經就美國國會通過涉TikTok法案闡明了中方原則立場”。此前3月14日，在美國眾議院投票通過上述法案后，中國外交部、商務部均作出相關回應。汪文斌表示，美國眾議院通過的這個法案，讓美國站在了公平競爭原則和國際經貿規則的對立面，如果所謂“國家安全”的理由可以用來任意打壓別國的優秀企業，那就毫無公平正義可言。看到別人的好東西就要想方設法據為己有，這完全是強盜邏輯。

“TikTok完全按美國的法律注冊，經營合法合規，接受美方監管，美方卻千方百計動用國家力量對其打壓，不僅要實施禁令，甚至還要強制剝離。一個標榜言論自由，自詡為自由市場經濟的國家，卻不惜動用國家力量打壓特定企業，這才是真正具有諷刺意味。”汪文斌表示。

知名戰略定位專家、福建華策品牌定位咨詢創始人詹軍豪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如果此次法案通過導致TikTok被強制下架，影響將是深遠的。對于用戶來說，他們可能會面臨平臺使用習慣的改變，需要重新適應新的操作界面和功能。同時，數據遷移和隱私保護問題也可能引發關注。對于電商店主而言，TikTok作為一個重要的營銷和推廣平臺，其剝離可能導致他們需要重新評估營銷策略，尋找新的流量來源。此外，剝離還可能影響TikTok的商業合作和廣告模式，進一步影響電商店主的業務。

回旋余地

面對困局，TikTok目前并不完全處于束手就擒的狀態。在當天的法案通過前，TikTok表示，他們正在準備提起訴訟以阻止這項立法。“在法案簽署階段，我們將向法院提出法律質疑。”TikTok美洲公共政策主管貝克曼(MichaelBeckerman)在20日發給員工的備忘錄中提到，“這是這個漫長過程的開始，而不是結束”。

TikTok對此不是沒有經驗。2020年，時任總統特朗普便試圖通過行政命令封殺TikTok，而后又下令TikTok從字節跳動剝離。當時沒有成功，就在于TikTok通過司法起訴的方式，成功讓聯邦法院攔截了行政命令。

此次，TikTok依然可以上訴到美國最高法院，稱可能導致其“剝離”和“退市”的相關條例違憲。但如今，上訴的難度和上訴期間產生的費用都會大幅上升。在“要么剝離、要么封禁”的困境面前，TikTok很可能面臨在美國長期發展受限，甚至陷入最終退出美國市場的境地。

明尼蘇達大學法學副教授羅森斯坦稱，在即將到來的法律挑戰中，政府可能運用的最關鍵觀點就是：禁止TikTok對于保護國家安全是必要的，因為在政府提出的所有論點中，這一論點最有可能引起最高法院的共鳴。羅森斯坦說：“法院，包括最高法院，在涉及國家安全的第一修正案的案件中通常會給政府更多回旋余地。”

另一方面，TikTok也開始考慮開拓新的業務線了。近日不斷有外國網友在社交媒體上分享稱，收到TikTok應用的彈窗稱，一款叫“TikTokNotes”的照片分享應用即將上線，核心功能與扎克伯格旗下的Instagram，或者中國網友更熟悉的小紅書頗為接近。

InsiderIntelligence首席社交媒體分析師JasmineEnberg解讀稱，將Notes作為一個獨立應用推出將是TikTok的戰略轉變，此前這家公司通常會把新功能直接整合到核心應用程序中。不過考慮到TikTok目前的處境，這種做法是合理的。

還有不少用戶已經開始將TikTok的視頻下載并上傳到Instagram，也開始更多在Instagram仿照TikTok推出的Reels上發布內容。但用戶們依然對此不理解，“在一個強調自由的國度，為什么政府可以告訴公民，我們該怎樣溝通和推廣自己的生意，手機里能裝什么、不能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