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2日，由《財經》雜志、財經網、《財經智庫》聯合主辦的“《財經》年會2024：預測與戰略”在北京舉行。中金公司（601995）首席經濟學家、中金研究院院長彭文生在會上精彩發言。

以下為部分發言實錄，整理：

我今天跟大家匯報的內容是從另外一個側面來講中國經濟未來的增長來源，包括綠色轉型。

規模經濟是經濟學中個古老的概念，非常直觀。一個產品的產量大了，單位成本就低，比如一個汽車制造廠年產10萬輛車和年產100萬輛車，在一情況下年產100萬輛車的，每輛車的成本會比年產10萬輛低一些。一些固定成本，廠房、機器設備、采購、人力、IT成本分攤到每一輛車上面會隨著產量的增加而降低，這不是什么特別新的概念。

我們看人類社會的發展、人類的生活水平，什么時候才能真正的大幅提升？為什么在工業經濟以來人們的生活水平大幅提升呢？為什么農業社會生活水平提升很慢呢？其實和規模經濟有很大關系。因為在農業經濟時代，很難提高單位的產量，不是開墾的土地多了，種的地多了，每畝地的產量就增加。但是工業經濟時代不一樣，一個工廠生產某一個產品的量多了，單位成本就下降了。

但規模經濟是怎么來的？理論上講，我們可以全球生產一件產品，產量*，成本*，但是不現實，因為我們的需求是多元化的，需要分工和貿易。亞當斯密在《國富論》里面講一個國家財富的來源，什么叫市場？市場就是分工和貿易，通過分工聚焦每一個行業做自己的事情，規模做大，成本降低。怎么分工？需要人，人多了才能分工，一個小的國家只有幾百萬人，你很難做行業的細分。我們在思考中國經濟未來的增長點的時候，有沒有一些新增的亮點？這是我今天想跟大家分享的。

從人口來講，看人口問題有兩個視角，一個是看年齡結構，就是從人口紅利到老齡化。另一個是看人口總量，人口總量有兩個不同的觀點，有人把它看成是消費者，就是負擔，也有人說是人口的數量太多了，講的是消費者的消費負擔，馬爾薩斯人口原理就講的這個。但是人也是生產者，所以亞當斯密《國富論》里面把人看成是一個創新生產的能力，人多力量大。到底哪個觀念是對的呢？我今天跟大家分享的是把人看成是生產者，不僅僅是負擔，更多的是創造。我們的人口規模現在跟印度可能差不多，也可能印度比我們高一點，從分工的細化來講，中國是有實現規模經濟的基礎的。規模經濟不僅僅體現在制造業的產品的單位成本下降，它還體現在公共服務。在中國年輕的男性不需要擔心我不想參軍，我必須參軍，這個在世界上好多國家都有這個問題，為什么中國沒這個問題？因為國防作為一種公共服務分攤到每個人的成本在人口多的國家是很低的，中國的基礎設施為什么建的這么好？因為基礎設施也有規模經濟效應，使用的人越多，單位成本越低，人口多的國家，因為分攤成本，大家能夠享受一個更好的公共服務。

還有創新，創新要研發投入，規模越大，研發的成本分攤到每一件產品，每一個人的成本就低了，所以和創新經濟也緊密相連，而創新經濟和人力資本有關系。中國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數超過2億，第二位是印度，第三位是美國，它們兩個差不多，都不到1億人。也就是說我們接受高等教育人的總數是超過美國和印度的總和，我們的規模經濟在創新方面也是一個重要的有人力資本的支撐。

從需求端來講，一個消費市場大的經濟體，它的創新能力更強，我們怎么來衡量創新能力呢？每個人平均的創新能力是和消費市場的總規模有關系的，總規模越大，每一百萬人申請專利的數量越高，排在前面的美國、中國、日本、德國這幾個人均專利申請數量比較高的國家都是消費市場很大。

我們有規模經濟效應，這個世界上只要中國能生產的東西，似乎很難有一個國家能夠跟我們競爭，能夠比我們以更低的成本生產，這就是中國的規模經濟效應。大家可能會說這不是一個新的東西，中國作為人口大國，第二大經濟體已經好長時間了，為什么未來規模經濟是中國經濟新的增長點呢？有三個原因。*個，數字經濟。因為數字產品，數字服務它的邊際成本很低，幾乎是零，所以數字經濟時代企業的規模可以做的很大，只要有人，經濟體量大，這是數字發展階段規模經濟作為新增長點的體現。

第二個，逆全球化。小型經濟體可以通過參與全球分工，聚焦一個行業。比如臺灣聚焦半導體，它在這個行業把規模做大，服務全球市場，也能享受規模大所帶來的效率的提升，單位成本的下降。但是在逆全球化時代，小國參與全球分工，實現規模經濟的空間小了，大國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

第三個是綠色轉型。新能源的發電成本多快的下降？什么時候低于化石能源的成本呢？其實和規模經濟很有關系。從光伏組件70年代到現在，鋰電池從90年代到現在，隨著裝機容量的增加，單位價格快速下降，這就是規模經濟。新能源產業為什么在中國發展最快？為什么中國新能源現在是全球*？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規模，規模大了，單位成本就是比別人低，研發能力就是比別人強。

為什么綠色產業具有規模經濟效應呢？煤電和氣電發電成本里面，設備成本占20%到40%，新能源風電和光伏發電成本設備成本超過80%，新能源就是制造業，而制造業有規模經濟效應。第二，新能源行業研發是技術密集行業，研發的強度比化石能源開采行業要高很多，分攤到每一件的成本越低。還有新能源更依賴公共基礎設施，比如說特高壓的建設，充電樁網的建設，這都是公共服務，而公共服務使用的人越多單位成本越低。

我們看電動車和燃油車比較，電動車里面70%以上的成本和數字技術有關系，燃油車只有20%跟數字技術有關系，數字經濟帶有規模效應，它的規模效應更強。所以中國之所以能為全球的綠色轉型作出貢獻，是因為中國的規模經濟。

最后，我講一講我們面臨的是什么？我們有這個基礎和潛力，如何把規模經濟的效應發揮出來？讓規模經濟成為一個新的增長點。最后強調一點，就是需求端的因素——大市場。這個大市場，尤其是消費市場的培育。促進消費，增加居民收入，代表的是最終需求，這個最終需求既有利于穩定當前的增長，又有利于提振中國的消費市場規模，促進長遠的經濟創新成長。

以上就是我今天跟大家分享的內容，規模經濟是一個老的概念，是人類社會提高生活水平的最根本的路徑，謝謝大家！